一个迟到的圣夜祝福
总觉得怎么翻译都有点不对味,这个双关翻不出来……算了就这么用吧(
ooc精神病文学,还算比较健康的精神病文学(???
黑咲敲开自家上司的房门时,赤马零儿果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桌前,荧蓝屏幕上的播报员正在朗读晨间新闻,黑咲想无非又是在说些没营养的官方消息,也亏赤马零儿每天看得起劲。
见到黑咲走进来,赤马零儿抬手关了悬在半空中的荧屏。
黑咲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厨房,叹息道:「我说你啊……」
黑咲走进了厨房,无奈地套上了围裙,嘴上抱怨道:「你把我从LDS提拔上来是让我给你做保姆的吗?新的生活助理还没来吗?」
赤马零儿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红茶,「物尽其用罢了,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月底多给你结一份工资就是。」
照顾赤马零儿起居的佣人上周因事辞职了,本职是赤马零儿的私人保镖的黑咲不知怎么的就连他的生活助理也暂时兼任了。说是生活助理,也没多少事,就是来接赤马零儿去公司的时候给他做个早餐泡泡茶,看对方这样子好像对这个现状非常满意,根本没有要招新人的意思。
黑咲心里还有点别扭,毕竟他当初是因为身手拔群被赤马零儿看上的,现在却还要伺候他这算个什么事,不过一想到有双份薪水可拿,也就当多添了一双筷子,安慰自己能者多劳了。
从面包机里取出烤好的吐司,叠上煎成半熟的荷包蛋和洒上芝士的培根装盘,对早已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黑咲来说是最简单,最常做的样式。追求效率的他手艺自然没有专业的厨师好,不过赤马零儿好像也对口味没什么要求,端什么出来就吃什么。唯一挑剔过他的一次是黑咲睡懵了,不小心手抖盐放多了,他尝了一口赤马零儿推到自己面前的食物后,苦着脸去重新做了一份。
黑咲把盘子端到他面前,然后自己在他的对面坐下开始吃了起来,赤马零儿也很自然地开始享用这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黑咲吃完后擦了擦嘴巴,美味的食物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问道:「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等下去见市长,下午就呆在办公室,晚上和理事长有个约,我已经叫中岛订好位子了。」
黑咲点了点头,掌握赤马零儿的行程也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不如说他这份工作就是绕着赤马零儿团团转,为他的通勤保驾护航。最开始很不适应,至今为止都是独来独往的他要完全配合另一个人的生活节奏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该说人就是习惯的动物吗,这样过了几天不知不觉也就觉得没什么了,甚至觉得以前能拥有大量自己的时间是件奢侈的事。
黑咲走到门口时,来接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他走上前去,打开车门,示意赤马零儿先进去。
等到他自己也钻进车厢后,发现赤马零儿轻轻地笑了。
「笑什么?」
「不,只有这种时候才感觉我是你的顶头上司。」
黑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赤马零儿已经变回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一下子泄了气,靠着柔软的皮质座椅闭上了眼。
当赤马零儿的保镖真的很闲,应该说这份职业本来就是用在一时,没事干就是最好的。所以这样陪在他的身边,为他提防一切可能的危险也是工作的一环,这样就能拿到钱,回家能给人做好吃的……
想到这里黑咲突然愣住了,他想给谁做饭,自己不是一直一个人活到现在的吗。
「到了。」
打断他思考的是赤马零儿冷淡的声音,黑咲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看着赤马零儿踏出车厢,动作间露出一截子骨节分明的脚踝。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感觉赤马零儿是比自己小上一岁的人,穿衣风格实在是很有青春感。
黑咲有的没的想着这些,跟在他后面进了会议室。然后冷眼看着眼前的舞网市市长口若悬河地规划着未来的发展蓝图,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窗外湛蓝的天空清澈澄明,没有一丝阴霾,连飘絮般的浮云都被长风吹散。这样的晴空万里,会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沉浸在温暖的幸福感中。
满溢着光明和温暖的世界仿佛触手可及,黑咲隔着巨大的玻璃窗,被那明媚的阳光刺痛了双眼。
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事不关己地如是想。
「很无聊吗?」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赤马零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黑咲便露出些厌烦的眼光来,「政治家和财团……哼,常有的事。」
「没想到你是这么有正义感的人。」
「说不上。」黑咲眯了眯眼,随口道:「只是那个矮子市长一个劲地说些什么统合次元的光明大道……听了就很烦躁。」
赤马零儿停下了脚步,黑咲有些奇怪地回望他,「怎么?」
对方平静的视线在他脸上掠过,然后扫了眼手上的平板,「……我想起来下午还约了个人。」
「这种事要早说啊。」黑咲微微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却听到他说:「不,黑咲你不用跟过来也行。」
黑咲挑了挑眉:「你确定?」
「嗯,我给你放半天假。」赤马零儿在平板上操作着些什么,从黑咲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眼镜上倒映的荧屏。
黑咲想了想,道:「……还是算了,万一你死了谁给我结工资。」
「放心好了,我的保镖也不只你一个人,而且我还没弱到离了你就不能保护自己的地步。」
「是谁写的合同上写着要寸步不离贴身保护的啊?」黑咲咋舌道,不过也确实如赤马零儿所说,他自己就有足够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天才决斗者赤马零儿的大名黑咲还在LDS的时候就常有耳闻,被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辈找上门时黑咲还在感叹,原来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不是都市传说。因为赤马零儿平时为人实在是太低调了,据说在校时期就没怎么来上过学。
想得有点远了,黑咲甩了甩脑袋,既然赤马零儿主动给自己放假,他当然不会拒绝。
走出LC大楼的黑咲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正考虑接下来怎么办时,被人叫住了,「这不是黑咲先生吗。」
黑咲回头,小麦肤色的少女小跑过来,在他身后的是另一位有些面熟的少年,虽然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你们……」
「您忘得可真快,我是融合课程的光津真澄,这家伙是XYZ课程的志岛北斗。」光津真澄指了指追上来的少年。
原来如此…是LDS的学生,看样子应该是后辈吧,那估计是在哪里碰过面。
黑咲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明明在舞网锦标赛还一起组过队的,没想到您给忘了。」光津真澄笑了笑,一旁的少年道:「也难怪黑咲先生不记得我们,毕竟我们是青少年组啊,打交道的机会太少了。」
「……?」
黑咲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那厢却是兴奋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们今天来本社这边是来接受选拔赛的,表现得好的话就能像黑咲先生一样越级进入LC了。」
「临场能碰上黑咲先生也算是好兆头,看来我们今天是十拿九稳了,真澄。」
「北斗!真澄!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点进来!」
「刃在催了,那我们就先走了,黑咲先生。」
黑咲目送着少年少女们跑走的身影,不由得感叹道:「现在的小鬼…一点不听人说话的。」
要配合赤马零儿连轴转的日程表也是很累的,难得今天有闲,黑咲思考要不久违地回LDS看看,或者回家悠哉悠哉地补个觉,从现在开始享受长达十二小时宝贵的私人时间——
可惜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被中岛一个七点的电话从床上叫醒了。
「搞什么……那家伙晚上不是要和他妈去吃饭吗…这时候还有工作吗…?」
黑咲深深地打了个哈欠,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派了车来接,而且不是LC的车,是赤马零儿那辆深灰色的私用车。
黑咲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地上了车,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是赤马零儿今晚订的酒店。黑咲从电梯里出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巨大落地窗前的位子上坐着的赤马零儿。
空荡荡的大厅里,那个男人端坐在高背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颔,垂眼俯视几十层高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在他的眼镜上飞快地流动着,听到响动时,镜片反光下的深紫双眸转向了黑咲。
黑咲瞥了眼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想,「你母亲又放你鸽子了?」
黑咲以前也为赤马零儿订过几次餐厅的位置,赤马家的亲子聚餐似乎有一定要清场的习惯,至少得提前半天跟餐厅预约。
所以黑咲知道曾经发生过好几次临时取消预订的情况,不由得感叹赤马家真是奢侈,预约是取消了,费用照样得付,真亏赤马零儿能眼都不眨就签了打水漂的账单。
一般这种私人性质的聚会,赤马零儿是不会要求他呆在身边的,今天却不知怎么地把他给叫过来了。
「常有的事,那个人太忙了。」
「你们家还真是劳碌命……连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都这么难。」
在黑咲看来赤马零儿总是汲汲忙忙的,而这个理事长似乎更忙的不可开交,往往刚在公司里露了个面立马就没影了。今天的行程已经难得的很轻松了,黑咲猜测是赤马零儿为了今晚的聚餐特意调整好的。
黑咲没有父母,即使从小开始就是孑然一身的他,也知道赤马母子的关系好像和世间的家庭不大一样,彼此之间都非常客气地互叫敬称,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一样。
黑咲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便听到赤马零儿道:「来都来了,不如陪我吃个晚饭,你也没吃饭吧?」
黑咲挑了眉头,俯视了赤马零儿几秒,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翘起一只腿,算是默认了。
在不远处候着的侍者很有眼力见地在黑咲入座后走到了赤马零儿身边,问道:「赤马社长,您要点些什么?」
「麻烦你去拿菜单来,让他先点。」
明显很不习惯这种拘谨的氛围的黑咲微微眯起了眼,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你一样就行。」
正准备去拿菜单的侍者停住了脚步,望向赤马零儿,赤马零儿瞥了微微抿着唇的黑咲一眼,道:「那就还是照旧。」
「明白了,请您稍等。」
侍者离开后,赤马零儿感到黑咲紧绷的气氛略微缓和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别板着个脸,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吧,这么不喜欢这里吗?」
黑咲微微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甩出一句话,「憋得慌。」
虽然一直以来在工作场合都能感受到赤马零儿身上的这种难以言说的拘束,像这样直接被带入黑咲所不了解的赤马零儿的私人领域,这种仿佛被绑住手脚的束缚感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强烈了。
「因为这里就是这种地方,不过也是,吃你做的东西还要更放松一点。」
赤马零儿的目光落在桌上,白瓷的花瓶插着一只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沾染上露水闪着微弱的光。
黑咲回道:「真是搞不懂你……我做的东西肯定是我的口味,真亏你吃不腻啊。」
「我没你想得那么嘴刁,虽然对食材有一点要求,说到底只是食物而已,味道过得去就行。」
他这么一说,黑咲回想起赤马零儿家备着的那些食材确实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高级货。用那些东西的话,哪怕是再普通的手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在黑咲给他做了第一顿早餐后回家自己吃饭时,立马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黑咲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不过又想想自从有了这份工作,自己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这一点还是要感谢对方的。
摆在面前的精致菜肴确实是很美味,黑咲在入口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那些讲究的餐桌礼仪一下子也没那么令人焦躁了。至于赤马零儿,在这种场合的一举一动只会比平时更得体,他人眼中完美无缺的优雅动作,在黑咲戴着有色眼镜的目光看来只是装模做样罢了。
黑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不太惯赤马零儿,或许是因为所处的世界太过迥异产生了排异心理,又或者是他制造出来的氛围和自己太过八字不和,似乎只要呆在他身边,就会感到束手束脚。总之,是赤马零儿让黑咲亲身体会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毫无理由的排斥。
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说到底只是个人喜好问题,黑咲压下内心隐隐的焦躁感,继续消灭面前的美食。
「赤马社长。」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了桌前,毕恭毕敬道:「这是赤马理事长托我们送来的,祝贺您二十岁成年的礼物。」
赤马零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凝眸注视着另一个捧着酒瓶的侍者把酒放在了桌上,轻声道:「1964的Bowmore Fino……她有心了。」
「赤马理事长还让我代为向您为她不能到场致歉,那么,祝您有个愉快的晚餐。」
盛着透亮酒液的高脚杯分别摆在了两人面前——和黑咲的眼睛一样折射着漂亮的黄金色,如同融化的琥珀一般,泛起醉人的碎金涟漪。
「你应该能喝酒吧?」
略微有些动摇的黄金眼瞳投向对自己提问的青年,答非所问,「你今天……」
「嗯,今天是我的生日。」
赤马零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高脚杯细长的玻璃,淡淡道:「母亲本来是想操办一个晚宴,不过我习惯了在幕后,不想太显眼。」
黑咲一时语塞,的确赤马零儿为人低调这一点他在学生时期就有所耳闻了,哪怕赤马零儿成为了LC的社长这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是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即使没有热闹与喧嚣,陪在身边的不是家人,而是自己的部下…
赤马零儿落在高脚杯上的目光被黑咲的动作吸引了,他看着黑咲环顾了一下周遭,然后那纤长的手指捏住了柔软的茎,抽出花瓶里鲜红的花朵递了过来,「……虽然只是借花献佛,恭喜成年。」
「……」
黑咲望着盯着那只红玫瑰忽然陷入沉默的赤马零儿,不由得直眉瞪眼起来,「干嘛?」
赤马零儿的手抵着微微翘起的唇角,却压抑不住笑声,笑意一圈一圈地顺着鼻翼和眼角扩散开去,在胸腔中发出沉闷的共鸣,他似乎是打从心底觉得很好笑,「不……我只是在想,给男人送花……你是怎么想的。」
黑咲有些懊恼地瞪大了双眼,想收回去的手却被对方给迅速抓住了,赤马零儿微微收敛了嘴角的上扬,道:「开玩笑的,谢谢你,黑咲。」
「我已经从你那里得到了最好的礼物。」
还没等黑咲说话,赤马零儿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只红玫瑰,旋即举起杯子,微微一笑,「Cheers。」
黑咲愣了一下,第一次,舒展开眉眼,露出了一个稍微柔软了一些的,近似于微笑的表情,举起了手中摇晃的黄金,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苦涩而辛辣的冰冷液体流入口中。
黑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靠在了赤马零儿的肩上。
脑袋还有些晕乎,不过意识基本上是清醒的——他现在和正和赤马零儿坐在车上,清楚了这一点后他坐直了身体,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醒了?你没怎么喝过酒吗,就一杯就倒在那里了。」
黑咲眼前还有些发黑,朦胧的视野里只能看见赤马零儿隐藏在阴影中的半边下颔,他下意识问道:「我…睡了多久…现在几点?」
「十一点二十四分,现在在回你家的路上,快到了。」
黑咲转头向窗外望去,的确是熟悉的路,不由得安下心来。他揉着额角,暗骂自己怎么能在外面喝到神志不清,他平时并不是滴酒不沾,也自认为酒量还好。看来是他低估那瓶酒的度数了,刚入口还没什么感觉,后劲上来了整个人就直接趴桌子上了。
车子停在了黑咲住的公寓门口,黑咲刚踏出车门还没站直身体就一个踉跄,被赤马零儿一把抓住了手臂扶稳,「我送你上去,当心脚下。」
黑咲倒在了床上,身体虽然很怠惰,神智还没有彻底下班,要做的事情在黑咲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休息了半晌之后,他慢慢爬了起来。
得去洗个澡……身上都是酒味。
黑咲随手扯下胸前的领巾,解开大衣的扣子丢在一旁,脱掉内衫的时候,横亘在自己身上的巨大阴影倒映在了镜子上。
黑咲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他揉了揉眼睛,手中的内衬掉落在地上。
「什么……这个伤痕……」
黑咲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盘踞在后背的伤疤明显是旧伤,而且至少也有数年之久,黑咲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伤痕。
——唯一一个,能证明他曾真实地活过的证据。
背骨难耐地颤抖起来,黑咲失力地靠在了镜子上,近得贴面的虚像毫无血色,隔着一层菲薄的水银玻璃,惊疑难定地凝视着他。
从这个伤口的大小和位置来看,这几乎是致命伤了,如果处理不好,或者再歪一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这么严重的伤,他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受的,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油然而生。
「怎么回事……」
蕴含着重重困惑的疑问脱口而出的时候,某个少年熟悉而陌生,令人眷恋的温柔声音,伴随着午夜零点沉闷的钟声,发出悠长动人的回响。
「隼……谢谢……」
「没能陪在你的身边,没能救回琉璃,救回我们的心园…对不起。」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的话……我……」
「即使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也要……」
「笑着,幸福地活下去……」
——那是早已无处可寻,被他遗忘的挚友最后留下的话语。
黑咲愣在了原地,仿佛被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庞大的信息涌进了他的脑内,将他整个人没顶。黑咲不知不觉红了眼圈,混乱的记忆将他卷入暴戾的漩涡中。在尖利的破裂声中,濒临崩溃的困兽发出狂暴的吼声。
「……开什么玩笑!没有你……没有你和琉璃的世界,算什么幸福……!」
那张苍白失色的脸在蛛网般的裂纹中扭曲,倒映在跌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中,沾染上温热的鲜红。
再次失去了所有的青年,从颤抖的嘴唇中挤出嘶哑的哽咽。
「你要我…怎样才能笑得出来…游斗……」
——连呼唤那个名字的资格都被夺去了。
「时间到了。」
破碎的镜面映出来人错位的身影,赤马零儿站在门口,目光落在被失控的黑咲砸破的镜子上。
这是直到午夜零点为止的魔法,来自赤马零儿残酷的温柔。
「你……怎么还在这里…呃…不…赤马零儿……你竟敢……!」
黑咲不由得怒吼出声,记忆的杂乱让他出口的话都逻辑混乱了起来。但是只有一点他很清楚,操控人心这种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是他们赤马一家的专长,现在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赤马零儿不作他想。
虚构的过去,扭曲的人生,被一点不剩地抹消的,他最重要的挚友和胞妹的存在,一切都被涂抹成虚无的谎言。
「得到的越多,被束缚的也就越多,失去了一切的你,反而得到了不被任何人牵绊的,永恒的自由。」
自上而下俯视他的赤马零儿淡淡道:「我有时候,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非常羡慕这样的你,黑咲。」
「……羡慕?真是我听过最高明的讽刺了。」黑咲闻言,撑着虚浮的双腿站起身来,背脊挺得笔直,怒极反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赤马零儿,你该不会要说是出于同情才篡改我的记忆的吧?」
「不,跟同情有点不大一样,或许类似于某种代偿心理。」赤马零儿走近他,触碰到黑咲拿着的近似凶器一样的玻璃碎片,从他手中取走,黑咲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如果你失去了世界,那我就成为你的新世界。——作为同是被世界所抛弃,所嘲笑的人。」
虚假的记忆,空想的庭院,幻梦一般安稳平和的时光,这是赤马零儿为他构筑的世界,虚像的乐园。
——失去归处的他和理想落空的零儿,属于两个一无所有之人的,疯狂的世界。
黑咲牵动嘴角,想扯出一个冷笑来,温热的泪水却先于凉薄的嘲讽满溢而出。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游斗和琉璃的音容笑貌,影影绰绰的身姿在水雾中模糊了边缘,反而显得虚幻飘渺了起来。
微凉的指尖抚上黑咲紧绷的侧脸,深邃的绛紫瞳孔锁住了他,四目相对的话,仿佛会掉进那晦暗的深渊中,被无人知晓的虚空吞噬。
现在的赤马零儿,到底在透过他,看着怎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