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noia

02

怎么办！！！？如果这个时候是亚图姆君会怎么做！？

游戏一时间方寸大乱，而亚图姆在叫了一声之后再也没有了声音，无论他怎样敲着门呼唤那边都没有回应，游戏觉得自己快被这折磨人的寂静逼疯了，大脑一片空白。

不行……我要冷静……

游戏指节攥得发白，手贴在冰冷的门扉上，寒意从指尖透入血液，他深深吸了口气，想起亚图姆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那副画的模样，他转过头来观察起周围的壁画。

「坏孩子的金色蛇尾所指的方向既为门之眼……」游戏念出了画下的文字，顺着金色的蛇尾找到了另一副画，漫开的白蔷薇挤在小小的画框里，上面写着:「白月的孩子拿着蔷薇，为了给已死之人编织花环，胸前的红色蔷薇，既为荣誉也是背叛的烙印。」

「白月……那个坐在月亮上的孩子？」

游戏转头去看那个有着银色蛇尾的孩子，果然他手上拿着未完成的花环，而他的胸口，有着暗红的纹路，犹如涂抹上了朱砂，细细分辨的话，可以看到些许的凸起。

游戏的手朝着那处探去，触碰到画时，画上鲜艳的花朵仿佛一瞬间活过来一样，鲜红的花瓣突然四散开来，黑色的荆棘骤然勒紧他的手，尖锐的花刺刺进他的皮肤，游戏吃痛地呻吟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动不了，那些花藤不仅缠住了他的手，也缠住他的思想。异常酸涩的情绪从手指传导过来，仿佛指骨都在咔吱咔吱作响，小孩子稚嫩的声音直接在他脑袋里响起来。

「那个人在说谎。」

「不可以相信他。」

「来，过来吧，快到我这里来，我一直在等你。」

「那样的话，坏孩子再也不能妨碍我们了……」

明明是很温和甚至是有些耳熟的声音，却引起了好像要让脑袋炸裂般的疼痛，令人晕眩的痛楚仿佛要让血液逆流。漆黑的血从创口流出来，顺着指尖滴在地上。鬼魅地在指间游走的细小枝蔓，宛如流淌着的黑色颜料，却在触及游戏手腕上的银饰时诡异地扭曲成一团，好似化不开的墨块，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缩回了画里。

游戏脱力地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服，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握拳，又松开，那上面没有一点伤痕，地上也没有血迹，连疼痛都没有残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抬头看去，孩子胸前的红色蔷薇已经枯萎了，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甚至带了些浅浅的笑意，那冷淡的银色瞳孔含了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和蔼可亲了很多。

然而游戏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一排画仿佛都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随时要把他吞噬下去似的。而这时，一直紧闭的门慢慢打开了，亚图姆倒在地上的身姿映入眼帘，游戏顿时瞳孔紧缩。没有任何思考，他立马冲上去拽住了少年的肩头，「亚图姆君！亚图姆君！你醒醒啊……！」

游戏托起对方的头，扶着昏迷的亚图姆坐起来，带着些稚气的脸因为惊慌微微扭曲着，「怎么办……亚图姆君肯定也和我一样遭遇了同样的事……」

「唔……」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凌厉的眉眼糅进了茫然，视野里都是游戏焦急的脸，见对方醒来，游戏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欣喜地说道，「没事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亚图姆似乎是没回过神来，空蒙的目光落在游戏扶着他肩膀的手上——或者说是他手腕上的银饰上。

「啊……多亏了亚图姆君给我的东西我才得救了，要是亚图姆君如果没有把这个给我的话……我……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游戏说着，把手上的银饰脱下来，塞在了亚图姆手里，对方指尖微凉，甚至比染上了自己体温的银饰温度还要低上几分。

游戏似乎是想笑，然而他的嘴唇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眉头蹙起又施展开，显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亚图姆看着对方脸上半分欣喜半分张惶的神色，那张冷淡的脸也流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抓紧游戏的手，稍微放轻了声音，「已经……没事了哟。」

啊啊……我是何等自私的人啊，为自己得救而喜悦，为可以依赖亚图姆君而安心……最后还要这个人来安慰我……

深深地厌弃自己的少年闭上眼睛，他低下头 ，任凭泪水流淌过双颊，略有些手足无措的亚图姆敛了眼眸，眼底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无言地握住了对方战栗的双手，感到温热的液体打在手背上——

——仿佛要被烫伤一般。

「冷静下来了吗？」

亚图姆拍了拍游戏微微弓起的背，眼眶红红的少年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抹了把眼泪，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亚图姆，亚图姆沉吟一声，指着不远处说道，「我刚才被那上面的玩偶袭击了。」

游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摆满了玩偶的柜子空空如也，亚图姆看了看自己的周围，接着说道，「这个房间的格局……改变了，原来放柜子的地方不是这里。」

游戏这才注意到，原本放柜子的地方空了，露出被挡住的两扇门——看上去就像小孩子的信笔涂鸦，只是单纯地用蓝红两色的蜡笔分别画了两个框，还加上了歪歪扭扭的门把。

两扇门中间的正上方，又出现了那个掐着自己脖子微笑的女人的画像，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单纯地，不含任何感情地直视前方。

「真实之眼……」

这幅画只有这样一个名字，游戏盯着女人纤长睫毛下仿佛有魔性的金色瞳孔看了好一会，然后听到亚图姆在叫他的名字。

「似乎只有这扇门才打得开的样子。」亚图姆把手放在蓝色的门上，轻轻推了一下门就打开了，借着房间的灯光可以看到延伸的阶梯一路向下。

「好黑……」游戏朝里面看了看，像是回应他的话语，石梯旁的灯一个个亮起来了，暗黄色的光摇曳着，照亮了前路。

「来，我们走吧。」亚图姆走了进去，半边身子踏进了阴影里，他回头对游戏笑道，「害怕的话就跟在我后面，我会保护你的。」

「啊……」游戏望着那人脸上温和的笑，不是之前那种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什么的笑，而是温柔至极的笑容，然而他心底却突然涌上了微妙的不协调感，这让他惶惑，却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不要相信那个人。』

游戏恍惚间又想起那个强行插进他脑中的声音和含笑的银色眼眸，他顿时觉得一阵发寒，他摇了摇头，把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跟着亚图姆走进了蓝色的门。

漂亮的金色眼眸不知何时阖上了，被主人丢弃在地上的银饰闪着寒光，在两人离去之后，红色的门在光中隐匿了踪迹，蓝色的门扭曲成漩涡消失，一切又归于虚无。

漫长的回旋阶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黯淡的灯光如同幽冥的荧火，游戏甚至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走到深渊的尽头，再也回不去，永远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徘徊……

「小心脚下。」

亚图姆一把抓住了踩到石子的游戏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拉近，差点摔倒的游戏猝不及防地撞到亚图姆身上，他一瞬间感受到亚图姆身板的单薄纤细，不习惯与他人肢体接触的少年有些窘迫，慌慌张张地朝对方道，「谢谢……」

身形颀长的少年扶着游戏的手肘，眼底银色的光一闪而过，他笑道，「永远不要对我道谢……我很高兴能跟你这样温柔的人呆在一起，真可怜呢……一个人被留在这种地方。」

「诶……？」

「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这么见外，我很想帮助你的。」少年微笑着，「我们接着走吧，我想出口就在不远处了。」

游戏不自觉地攥紧了亚图姆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挪开了视线，嘴边挂着浅笑的少年，在游戏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做了个口型，漂亮的唇一开一合——

「好孩子……更多地依赖我一点吧。」

越到下面越能感受到地底的阴冷，潮气扑面而来，明明是封闭的空间却总有阴风吹来，激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游戏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泛红的鼻头，亚图姆见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

「不……！这怎么可以！」

「你年纪比我小，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亚图姆笑道，阻止了游戏正欲脱下来的动作。

但是这次的游戏异常坚定，他把衣服重新披在亚图姆身上，眼睛直视着对方没有一点闪躲，他嗫嚅着，「亚图姆君……我真的不能……」

亚图姆看了他一会，笑得眉眼弯弯，「不，没关系，让你为难不是我的本意，不过稍微有点受打击呢……」

「我希望你能需要我。」

少年如是说道，笑容温暖，「你是被需要的哦，所以希望你也能需要我。」

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游戏愣愣地看着亚图姆，这个微笑着的少年是如此真挚，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但是……

他想起初见时那个场景，身形颀长的少年双手插兜，以平静的目光仰望着巨大的壁画，他像是误入了这个地方找不到归宿，却又和周围静谧的环境是如此协调，孤独感如同空气一般包围着他，甚至让游戏觉得自己当时的出现是一种惊扰。

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游戏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被那无感情的冷淡目光给攫住了——挪不开眼睛，无法挪开眼睛。

那红色，像极蔷薇的红色，美则美矣，却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不会这么温暖……

『那个人在说谎。』

那个声音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如同生了根一般。

游戏握紧了手里赤红的蔷薇，突然听见亚图姆的声音。

「啊啊，这种地方有花瓶啊。」

游戏眼睁睁地看着亚图姆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青蓝蔷薇插了进去，然后那个人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赤红的瞳孔一瞬间变得空蒙，然后亚图姆转过头来，神情迷茫而惊诧，「……搭档？」

「怎么了，这个花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亚图姆愣怔了半晌，又看看自己手中娇艳欲滴的蔷薇，对着游戏说道：「你把蔷薇放进这个花瓶试试。」

游戏依言，当蔷薇接触到花瓶里的水时，他感到身上一阵轻松，因惊吓和奔走而产生的疲惫感都消失了，他吃惊地望着对方，「这……」

亚图姆则是垂眸望着那蔷薇，接着撑住了自己的额头，眉头微微蹙起，深红的眼睛暗沉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

他这么喃喃自语着，像是完全遗忘了游戏的存在，暗道里阴测测的，烛火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中苟延残喘，那人半张脸都隐在烛光投下的阴影里，显出鬼魅一般的神色来。

「亚图姆君……？」

亚图姆瞥了游戏一眼，摇曳的烛光倒映在酒红的眸子里，暖色的光影沉沉浮浮，幽暗异常。那种凌厉的，冷冰冰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是游戏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然后，强烈的违和感如针扎一样刺进脑海。

亚图姆神色十分古怪，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又在犹疑的表情，然后他闭上眼，「对不起，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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